蔷薇的花园

色即是空

【楼诚】爱有来生

5.

 

明诚记得自己已经死了,一颗子弹射中他的心脏,他看着胸口流出的血,倒下去的瞬间突然想起出门前明楼的叮嘱:“阿诚,千万保护好自己,我等你回家,答应我,必须要活着回来见我。”当时明诚无比坚定地对明楼发誓:“我就是爬也爬回来。”

身体渐渐变得沉重,冷,困,还有痛。明诚挣扎着不愿闭上眼,他不能死在这里,明楼还在等他回家。

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明楼书房的沙发上,明楼在书桌上看文件,窗外黑乎乎一片,屋子里只有明楼桌前那一点光。他没死?被明楼救回来了?

醒过来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,他发现明楼对于自己醒来这件事毫无反应,他试图喊明楼:“大哥……大哥……”不远处的明楼一丝眼神也没有分给他。

明诚坐起来,低头检查自己,灰色的羊毛背心,白衬衣。胸前既没有血迹也没有伤口。站起来走到明楼桌前。

“大哥。”

明楼依旧没有反应,还看着文件,顺手去摸桌上的咖啡杯,端过来喝一口才发现杯子是空的,无奈叹气,端着杯子走出去了。

明诚看到明楼无视他的存在,穿过他走出去了,是的,毫无障碍地穿过他的身体走出去,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。跟着明楼的脚步走出去,才发现客厅空荡得吓人,过来接明楼杯子的也不是阿香,是一个他没见过的中年女人。

明诚这才知道,自己是真的死了,只是死后魂魄不散。

 

明楼端着梅姨煮的咖啡,比起阿诚的手艺显然是要差远了,只是眼下也没得挑。叹了口气继续回屋研究截获的情报。

夜已深,明楼摘下眼镜,揉了揉眉心,明诚牺牲已经大半年了,他早已接受明诚的死,却无法改掉那些深入骨髓的习惯。他总会在熬夜时等着青年推门进来提醒他太晚了,该休息了。会在发现茶杯、咖啡杯空了的时候下意识喊“阿诚”。会在进门口脱了大衣就随手往后递,迟迟没人接才想起那个人已经不在了。

这半年,是明楼最辛苦的半年,日本在战场上颓势显露,对内部的排查也日益严厉。从没出过事的明楼成了重点怀疑对象。怀疑对明楼来说不陌生,这些年他和明诚披着层层伪装,哪一天不是走在钢丝上,安全从来都是相对的,明楼从来不怕死,如果他的死能换来更多人的生存机会,那么他可以从容地,甚至欣然地赴死。然而天意往往是弄人的,不怕死的明楼要去面对他最怕的事情:至亲的死亡。

 

走过夜路的人都知道,最黑暗的时候并不是午夜,午夜有皓月或繁星相伴,光芒虽弱也足以照亮前路。而黎明来之前才是最黑暗的,所有的光芒都隐没,轻薄的夜变成浓稠的黑,温度下降,异常难熬。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,就会发现天边那一丝光亮,破开黑暗,成为天空的主旋律。

明楼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。阿诚啊,胜利不远了。

他并不知道此时明诚就站在他身边,看着他鬓边的白发红了眼眶。

 

实际上明楼也没有等到胜利那一天,明诚记得那是个暮春的早上,明楼出门前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房子,“大姐,阿诚,我上班去了,等我回来。”

可是他再没能回来。三天过后特高课的人查封了明公馆,明楼的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,那些从塞纳河边旧书店淘来的孤本、明楼的手稿、明诚在巴黎时画的习作散落一地。明诚坐在一地纸堆中,除了等明楼回来,他无计可施。

 

等,是这个世界上最消磨的事情,无尽的时间成了煎熬。明诚出不了明宅,日日在这空旷的大宅里游荡。不知过了多少岁月,一家人住了进来,又搬走。接着又更多人住进来,老人小孩,夫妻兄弟,几十个人把这房子塞得满满当当。他藏在暗处,看着这些人吵吵嚷嚷又充满烟火气的生活,听他们谈论毛主席、阅兵、合作社,看年轻孩子带着红袖标咋咋呼呼跑出去。后来有人搬出去,有人买了能放电影的小盒子。再后来,这个房子又空荡荡的了,比明楼走的时候还要冷清。

明诚趁着夜色在宅子里游荡,他知道他的国家胜利了,他的党胜利了。人民过上了安稳的日子,并且越来越好。明诚想,至少他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。

 

谭宗明推开大门走进来的瞬间,明诚醒过来,他似乎听见自己停滞多年的心脏在砰砰跳动,他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,抬起头看到那张阔别多年的脸,还是一模一样的声音在问他:“你是谁啊?”

明诚这才发现原来鬼也有眼泪。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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